作者：27804711　点击：　2010/4/5 15:55:00父亲的远行

就像《平凡的世界》王满银，父亲也喜欢远行，不过不是嫌钱，是去探亲访友，只要家中攒够一趟单程路费或者在家呆够一段时间，他必定生出思亲的感慨：想舅了，他在唐山；想兄弟了，他在齐齐哈尔；想朋友了，在北京或者天津，然后很快不见了。在我印象中，家中经常是母亲一个人，其实后来长辈们告诉我，他一共出去不超过10次，也许是儿童记住的都是大事，所以印象中他是那么频繁离家。

但这种出访，除了回家对村人龙门一些城里的繁华，欣赏一会他们羡慕和嫉妒的目光，并没有太多收获，相反却给家中生活带来巨大灾难。我当时的年龄还理解不了母亲担负的沉重，只是感觉家境与邻居越来越远，好在那时大家都过的不宽裕，不过几年后上初中时看别人吃馒头我躲在角落啃窝窝头时也有一点不满，恨他为什么不能挣大钱。而善良的母亲却是永世的抑郁和烦闷，虽然她从没有直接发泄过，然而慢慢增长的倔强却是最好的表达。

他的舅（我老舅），在唐山某厂当工程师，50年代大学生，是当时家族混的最体面一个，再加上舅他妈（父亲外祖母）是对父亲关爱如母的唯一至亲。所以父亲对他倾注了极大热情，每年都会去看望一次，不论他有多远，他在哪里，我现在不知道当时他所热爱的亲人是否也像他一样，但他拿去的大包小包与换回的东西却看不出那么必要。当然我们不能太物质，但我想可能人家早就对这样一个穷亲戚厌烦了。可以设想当年城市一个平静小资人家，对这样一个经常不请自到的农村亲戚是多么的无奈和厌烦，虽然狠话不会讲到当面，但日常表露出的东西足够他消受，其实一天天餐桌上永远吃不饱的馒头已说明了问题。

农村的淳朴使他们觉醒最为迟钝，就像《激情燃烧的岁月》中的蘑菇屯（人不怕无能，最怕无知，更怕把无知当性格）。当他负气从唐山出走时，虽然有点孩子气，但却真真正正的救了他一命，37小时后，7月28日凌晨，一场7.8级强地震席卷这里，他所住的地方被夷为一片废墟，死亡24.2万人，重伤16.4万余人，轻伤不计其数，是继孟加拉过1970年11月14日飓风死亡30万人之后世界最大的灾难。他失去亲人，却保住了生命，对于我这个家庭至关重要的生命（当然如果他那时躲不过，也许我母亲就不会早逝）。

当广播中重复这个让中国人懊恨几十年的新闻时，家中的母亲差点疯掉：因为照这个时间推算，他才到那里1－2天。10年后我问起母亲当时的感受时，她说了句农村最实的话：没有用的男人也是男人啊，再说他还不算最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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